李敖上海复旦学生问答

提问:您好,李敖先生,很荣幸向您提问,我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研究生,您一贯的言论和两种色彩来概括,就是灰色和粉色,灰色是批判,粉色是女人。您有一位朋友曾经说过一句话,您一生最喜欢的是女人,最瞧不起的也是女人,我相信您对您身边所有的女性都是非常真诚的,但是我觉得我很难看到平等,我想问您的就是在您的字典里女性除了喜欢和追求的以外,是否也是您真诚的钦佩和欣赏的对象。另外美国一位很著名的政治学者说,他说世界如果将由女性来统治,将会更加和平,我想问您在您看来究竟是男性主导的世界更容易招致战争,还是女性主导的世界更容易丧失和平?



‧李敖:谢谢你,我很怕你问我这种问题,因为凡是涉及西门庆的问题我都怕。女人当然是可爱的,美丽的,可是有一些思想是有问题的,原因就是女人太感情用事,因为感情用事会误事。好比说民主政治,为什么过去有些国家不给女人投票权,就是因为她感情用事。美国总统威尔逊那么优秀的总统几乎落选,什么原因呢?就是他老婆死了结婚的时候中间的时间太短了,以当时美国女人的保守认为这家伙是无情的,就不投票给他,几乎落选。请问这种选民能够去搞民主政治吗?不可以的。当然我爱女人,我也承认女人如果作为政治领袖,当然是最好的,像英国的撒切尔夫人,当然我们也不要忘记有武则天和慈禧太后。谢谢你。

‧提问:我的问题是唐朝有什么样的精神风貌或者是习俗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乏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究竟是要努力的去适应这个时代,还是努力的让这个时代去适应自己?

‧李敖:谢谢你,可能你误会我的一个意思了,我没有想做唐朝人,我是想唐朝人做我。基于你所提到其它的问题,我必须告诉你,我觉得人生有一个有为主义,什么是有为主义?就是这件事情当你做它和不做它是不一样的,我本人是有为主义,所以我相信很多事情我们去努力去做,会有不同的结果,那种抱怨和说风凉话,那种关着门诅咒,关着门拍桌子砸板凳都不是健康的。同样的,我觉得如果用一种悲愤的情绪去表达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我不赞扬鲁迅也不喜欢文革后的伤痕文学?那「横眉冷对」是不好的,这就是邓小平所挖苦的,哭哭啼啼没有出息,我们是男人,我们不要没有出息。

‧提问: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说你是白话文写作以来的中国写作第一人?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第二个觉得自己比鲁迅高明很多,请问你为什么讲比鲁迅高明?

‧李敖:我常常有耳背,我的耳朵常常听不到对我不利的声音。(笑)为什么我说我是500年来写白话文的前三名?因为我在陈述一个荒谬,拉丁文有一句谚语,因为它荒谬所以我才相信。这件事情很荒谬,所以我深信不疑。第二个问题请你收看凤凰电视台里面我这一阵子对鲁迅的批评,我只告诉大家,鲁迅有他的时代性的功劳,可是今天我们还抱住他,我们太落伍了,我们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落伍。大家注意,我说胡适说得很清楚,我这次花了35万人民币捐铜像给胡适,我捐的是新文化时代的胡适,鲁迅的功劳我们没有否认,可是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李敖。

‧提问:李敖先生你好,我是来自于复旦大学法学院的同学,我知道您在此之前一直被看作是自由主义派的,而且是很多人把您当完全西化的自由主义派,在今天的演讲中,您好像是非常地推崇中国的文化,而且是公然宣称您放弃了自由主义,是什么促使了您的这种转变?

‧李敖:我告诉你,这就是我的进步。请大家注意,我来做着买卖,大家没有看到我在交换,我用自由主义换什么?换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要落实给我们看,大家没有看出来吗?你们那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

‧提问:我这个不是问题,我知道您藏书很多,包括一些名人的手记您也收藏了很多,想问问您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数据和书籍捐给我们大学?最好是我们复旦大学,再好一点就我们姜老师在人文学院历史系给我们数据室捐给我们,因为我是历史系的学生,所以对这个很关心。

‧提问:还有您前几年说写的两本书?

‧李敖:你不是历史系的学生,你商学系的学生。书都不写了,我的脊椎疼,不写了。为什么叫做李敖大全集,不说李敖全集?像鲁迅这样,为什么带个大字?为什么你这么神气,那么不谦虚?我告诉你,我已经很谦虚了,我叫李敖大全集,没有叫大李敖全集。

‧提问:首先感谢您今天对我们的母语—汉语的深切的关怀,因为全国高校唯一的语言文化报就是我们复旦创办的,并且一直坚守到现在。我想请教两个问题,一个就是如果您要创办一所大学的话,您准备提出一种什么样的校训来作为对青年后学的忠告?第二,刚刚您讲到龚定庵,他的诗「避席畏闻文字狱,著述都为稻粮谋」,您认为当下的人文知识分子他面临的一种最严峻的精神困境是什么?又如何寻求这种突围和救赎之道?

‧李敖:我和各位说,司马光写《资治通鉴》294卷,写好以后给每个朋友看,大家都睡着了,只有一个朋友叫王盛之算勉强看一遍。我讲这个故事是告诉大家,我向院长特别致意,你不要太难过了。司马光接见后进的时候,他先问你你家里有没有钱,大家很奇怪,说我们的国务总理级的人怎么见面问这么一个小的问题,这么一个不上路的问题,怎么问我家里有没有钱呢?原来司马光就考验你,家里没有钱的人就是富兰克林的那句话,两个口袋空的人,腰板站不直,你没有竞争,金钱是精神的力量,说我不在乎,我不要钱,颜回儿子得了盲肠炎,去医院开刀,你要不要双膝下跪,你会的。当你没有金钱的力量的时候,你就没有支撑点。所以当时你谈了这么多计划,我很务实的告诉你,得自己腰包里揣一点钱,才能够谈一切。

我们讲的话很现实,可是告诉大家,我们中国知识分子都看不起钱,看不起经济的力量,像毛主席一样看不起至少他搞不好,邓小平说他不懂生产力,为什么这样?有钱是非常的一个力量,可以保护我们的自由。今天,我可以看到,大家注意到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里面修改了一条,我们可以有私人的财产,大家知道吗?我们在改变,我们在进步,可是有钱是非常重要的。怎么有钱?第一先调查你爸妈的钱包,他们有没有钱,如果有的话,就不要死了再给你,先分给你,如果没有钱你干什么?培养一套安贫乐道的人生观,不要硬撑,否则的话,觉得你没有这些能力而想做这些事情是很危险的。我告诉大家,当毛主席起来革命的时候,当他没有钱的时候,他会碰到老式的中国文人送钱给他,大家知道吗?

现在谁会送钱给我们?我那个时代是一段佳话,当我穷的时候,胡适送一千块钱给我,但有些人会讲风凉话,你收买年轻人,胡适如果不送1千块钱给我,他还是胡适,他并没有少什么。可是他送了给我以后,大家想不到,在这么多年以后,会发生这种效果,我捐出来1500倍的钱,并且要在北京大学给他立铜像。为什么北京大学有蔡元培的像、毛泽东等像没有胡适的像,今天我回来了,就干这个事情,当然党中央会犹豫,我们不同意,我说钱不要退,我等着你,别忘了我70岁了,我还要去海南岛。

‧提问:李先生您好,我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一位教员,因为我的兴趣在于历史教育,所以我可能得问你有关台湾历史教科书的问题,因为在白岩松采访您的时候,您在清华大学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涉及到这个问题。

‧提问:您认为周梁楷他们所做的台湾历史教科书所引起的争议您因为不足议,您说一个聪明的小孩子等他自己长大以后,他自己会获得这种历史认同和民族认同。但是我们反过来想想,周良凯这些台独分子他们自己也是从小孩子长大的,尤其在他们念书的时候还没有这种系统的有计划的去中国化的教材,他们变成了台独分子,您这样对小孩子的期待,我认为是一种放任自由的做法,您认为这种做法针对这种有系统的,有计划的,有步骤的这样一种去中国化的过程有效吗?

‧李敖:谢谢你!我们常常被我们的自己的经验所困惑,我们常常把台独当成一个反判的势力,或者是一个革命的势力,他们是反叛人物,或者他们是革命党,你们搞错了,为什么?因为中国共产党打天下的过程里面,他自己是玩真的,所以像毛主席一家死了五口人,并且包括他在另外还有长征的时候丢掉的一个儿子,他的那个局面就是古人说的,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都是这样子。可是因为这种经验,打天下的经验使他感觉到,有人在台湾要打天下,有人在台湾要变天,有人在台湾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怎么可以,所以你们紧张了。我告诉你们,这些人我都认识,陈水扁和我一起办杂志,他我是太清楚了,是玩假的,他们是嚷嚷,觉得台独是有市场。

有一些日本人在煽动,我告诉大家,没有台独问题,只有中美问题,美国在撑腰,美国也是历史反革命,而不是现行反革命。美国过去和蒋介石挂钩,它有那种军事合作的关系,有大吃小的关系。在我们和美国人建交以后,那些老的关系一时掐不断,所以今天形成这样,可是美国人也知道,不能够真的支持他们搞「台独」,所以台独分子嚷嚷半天,你是「总统」,为什么不独?你是「执政党」为什么不台独?你有「国会」的半数为什么不台独?因为你是孬种,你是玩假的,他是一个假货。

我常常讲一段故事,你们在毛泽东文集和在毛选集里面都看不到那篇文章,在1920年9月毛泽东在长沙大公报写的一篇文章,他说,全中国各省都对不起我们湖南人,我们湖南要干吗?湖南要独立,毛主席主张湖南独立。请注意,10个月以后,毛泽东就组织了中国共产党,10个月他就想通了。

不能搞地方独立,而要搞统一的国家,以毛主席那么英明都要想10个月才能想得到。台湾离开祖国110年,我们要不要给台湾同胞一点时间,一点机会,让他想一想,不要动辄就讲我要打他个稀巴烂。

提问:非常荣幸是最后一个问题,但是我有两个问题,李敖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余光中的一句话,说「越是天才越怕死」,他说莎士比亚是一位天才,他的蓝墨水冲不淡他对死亡的恐惧,今天我看见您3000万字的李敖大全集,我仿佛看见一个句点的落下,是您对死亡的恐惧让您有这个动力写这3千万字吗?当然我希望您长命百岁,因为我很喜欢您的书。我还看过您的节目,其中有相当部分的内容在北大的演讲的时候有雷同,比如说提到过艾森豪威尔威尔等,这些在书上都有,请问这是您老板刘长乐有安排,还是您真正成熟的智慧可以信手拈来?

‧李敖:我的老板刘长乐是安排了我这次回到祖国来演讲,到处白吃白喝,别的他安排不了。我的思想、方法,刘长乐老板他太年轻了,和我不完全一样,虽然我们是同党。我告诉你,刚刚你说我怕死,你在我文章里面看到我怕死,我14岁的时候写的文章,我14岁的时候怕什么死,所以我认为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对生命的看法。我告诉你,基本上对人生,我这个年纪有某种程度的悲观,我不相信基督教,可是新旧约全书最后的启示录第六章第八节有一段说,见有一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死,我告诉你,我随时会骑上灰色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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